咔哒
一方木质的小盒子被郑重的摆在少年面前，牙狼用两只小指，抵着盖儿轻轻抬起来。盒子里头用棉和丝绸铺着衬儿，软绵绵陷在里头的是一卷有些发黄的卷轴。
“师傅，这是……”
“嘘，”老人将指头轻轻抵在嘴唇上，做了个安静的手势。他盯着少年扬起的疑惑目光，细细眯起眼睛去，“亚修，你听好，”
“这卷轴便是泰山天狼拳不外传的要秘，按传统，你还必须通过天狼之仪才能继承此物……但我想现在就传给你，”
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儿，牙狼飞快地说下去，“你是个守信用的孩子，能答应我，直到完成仪式之前，都不打开卷轴来看吗？”
“喂，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哦？”少年不高兴地挑起眉头，冲着老人挤了副鬼脸，“而且说什么把不传的卷轴给我，却不让我学的话，简直就像是……”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，少年眨了眨眼睛，缩起肩膀，压低身子来，窥探着似乎低垂下去的脸孔。抿了抿嘴唇儿，犹豫了好一会儿，才沉沉开了口来，“师傅，你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哦？”
“亚修，你听我说。”老人注意到了少年的迟疑，便对他微微笑了笑，摇了摇头，“今晚，不，你要马上行动，”
“后山的通道，你应该走过吧？”
“啊？！”少年瞪大了眼睛，望着老人眯起的眼睛，扯起嘴角来挤来副不自然的笑脸，只是摇头，耸着肩膀，大声地否定，“什么通道？那不是您不让我进去嘛！我从来没有走过哩！”
“呵……”白花花的胡须抖了抖，老人夸张地撇了撇嘴角，“你不说我还忘了，曾经嘱咐过你不准进里头去呢！”
“哎，罢了，现在时间紧急，”说着，便伸起只手来，在亚修面前挥了挥，就这么顺势落下他的肩膀，重重扣住，把少年吓了一跳。
“你偷偷进去的事情以后再罚，听好了，一会儿你出了这厅，就去把那些逃来的人带过去。”
“等等……”亚修吃了一惊，反应过来的时候，手已经不自觉地握上了师傅的腕子。大滴大滴的汗水便从额头上渗下来，滑过鼻梁，滴滴答答由鼻尖儿落下去，打在膝盖上。少年望着老人灰白的眸子，短短抽了抽鼻子，“师傅……你在打抖？”
“啊？是吗？”仿佛是刚才发现似的，老人大声的干笑了两声，将腕子拽回来，竖起手掌搁在鼻子尖儿前头，眯着眼细细看着，夸张地叹了口气，“哎，人老了，连手也把握不好咯……”
“师傅，”少年终于憋不住了，他用力抽了口气，抬起膝盖，半跪着往前头踏出一步，皱着眉头凑近到师傅脸前儿去，“师傅！”他又大声的叫唤了一声，两只手紧紧攥着拳头，握在胸膛底下，“你在干什么呀，师傅！？”
“你总不会在担心那些劫了镇子的土匪吧？！”
“啊，这个嘛……”
“逃跑像什么话！”没等师傅说完，少年使着劲儿，压低了声音继续喊下去，“就算是五十一百个土匪，根本就不是师傅你的对手嘛！实在不行，我也可以打二十，不！打三十个！我们压根不用跑，就在这里等他们！”
“亚修！”
牙狼按住少年激动的肩膀，沉沉向下压。起先，亚修该执拗地挺着腰杆对抗着，但慢慢的便吃不下力量，膝盖一点点抖着，坍塌下去。最后，无可奈何，只能鼓起脸颊来，狠狠瞪了老头儿一眼，不情不愿地坐下屁股，将脑袋扭向一边去。
“亚修，”牙狼又叫了一遍，声音轻飘飘的，仿佛一朵白花花的云朵，在半空里慢腾腾舒展开，“听着，”
“不论你再不情愿，这一次也务必要听话，就当我这个固执的老头子求求你了。”
“师傅……？！”
“我这辈子只求过两次人……一次是拜师的时候，一次就是现在。如果你觉得还不够的话，我可以给你跪下。”
“师傅！！”少年生起气来，扭着肩膀，想要站起身子。却被老人紧紧压着，一动也不能动。师徒俩互相瞪着，许久，直到少年放弃挣扎，攥紧了拳头抹去眼角的泪水。老人这才浅浅松了口气，将地上的盒子捡起来，郑重盖上盖尔，塞进亚修的手心儿里，握上，轻轻拍了拍，“天狼之仪式的细节我写在了盒盖里边，那么就交给你了。”
“知道了啦……”少年闷闷从鼻孔里喷出一口不悦的空气，崛起嘴唇来盯着那小小的盒子看，许久，皱了皱鼻子，张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，但没有说。便将它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，隔着衣服拍了拍，凶巴巴瞪了师傅一眼，“刷拉”站起身子，故意把地板踱地“咚咚”响，跨出大厅去，“哐”地将门甩上。
重重踏着脚跟儿的声音还在外头撞……亚修一旦不高兴起来，便会故意在走路的时候发出吓人的声响……牙狼只是垂下脑袋，愣愣盯着自己的膝盖，竖起耳朵听着，听着，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远，听不到了为止。
干巴巴的嘴唇儿打了个抖，老人轻轻念叨起想要和少年说，但碍于师傅的面子，终究说不出口的话……那是一首细细的，憋在嗓子眼底下的童谣，是牙狼唯一会唱的歌。亚修小时候，他便是这么挨着他的枕头边儿，轻轻拍打着他小小的手背，尽量放轻了自己粗重的嗓子，唱给他听的。
天上的星星亮堂堂，南边亮堂堂，北边亮堂堂，南边的星星像簸箕，北边的星星……
有风从厅里吹来，将垂在框儿上的门板嘎吱嘎吱吹响。老人就站起来，背着手，边唱，边慢悠悠踱着步子。站在坎儿上，仰着脑袋望着天上，
……北边的星星像勺子。
在那勺子柄儿边上，牙狼清清楚楚望见枚小小的星挂着，忽明忽暗，像是调皮的孩童，躲在北斗七星后头，冲着自己眨巴着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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